“社交牛逼症”是当代年轻人的精神奶头乐
前阵子,网络上有个热词是“绝绝子”。
而现在,则流行起了“社交牛逼症”。
·来自博主@煤气瓶
前者,伤害了我的语言认知逻辑;后者,则正在瓦解我的社交认知体系。
不知道你们一次次在社交网络中刷到这个话题及其衍生内容时,到底是何种心情?
·仅抖音,“社交牛逼症”相关短视频播放量已逾24亿
但我在“社交牛逼”的评判语境下,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社交懵逼”中。
经我探究发现:“社交牛逼症”复杂的表征之下,其本质的确可以概括为一种病症 ——
一种专属于当代年轻人的“时代病”。
“社交牛逼症”,绝对是近年来最凶猛的网络传染病。
仿佛是一夜之间,所有可以接入因特奈特的人,都成了潜在感染对象。
要么变成“社交牛逼症”患者,要么成为“社交牛逼症”的见证者。
“社交牛逼症”无视时间的尺度:
有人将小时候不怕生,归结为早发性的“社交牛逼症”。
也有人把小时候内向、长大了外向,算作“社交牛逼症”的后发性变异。
“社交牛逼症”患者可以出现在商场的电梯上做鬼脸,可以在大学操场上COS奥特曼跳尬舞,也可以在蜜雪冰城和海底捞等具有社交属性的店里跟店员无限制互动。
·克服社交恐惧训练
“社交牛逼症”也跨越了代际的鸿沟:
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都能成为“社交牛逼症”的携带者。
甚至,有人认为“社交牛逼症”可以突破物种的限制,自己家的猫都能有“社交牛逼症”。
网络百科上对社交牛逼症的定义,试图将其描述为一种灵活的社交能力,和强大的心理素质。
·来自“头条百科”
关于其起源,可以追溯到2005年的第一代古早网红B哥焦双喜,他大概也是在互联网上直播吃屎的第一人。
我们曾单独做过一篇B哥时代的考据,在此就不赘述了。总之,你近些年看到整活主播的一切操作,几乎都是捡他当年玩剩下的。
B哥的社交征程,包括但不限于在地铁上练武术、在餐馆里找妈妈、在街上打外国人,哪个挑出来都能让屏幕外的你尴尬到头皮发麻。
因其以“我每天吃三斤屎,越吃越牛逼”等为代表的牛逼暴论,人称“马牛逼”,最早“社交牛逼症”的叫法大概也就由此而来。
最近,随着“社交牛逼症”的话题爆火,很多人去B哥的视频下考古,看完有人评论⬇️
或许,人们重新关注“社交牛逼症”的初衷,存有对改善个人社交现状的美好愿景。
但眼下,无论你在哪个社交媒体上搜索“社交牛逼症”,得出的结果,多数都是类似于B哥一样的公众迷惑行为,充斥着各种各样哗众取宠和破罐子破摔式的社交冒犯。
就像是B哥换了无数种身份,寄生在形形色色的账号底下完成了一次网络回魂,狠活时代的流量密码在此刻被命名为“社交牛逼症”。
那么,网络上的“社交牛逼症”大概也是一种“社恐”——社交恐怖主义。
然而,这也正是整件事情的诡异之处。
曾经,以自我尊严磨损为代价在公众场合获取集体关注,以浮夸表达姿态为手段成为即时社交焦点的行为,往往是受人鄙视的。
但现在,很多人却在网络上纷纷表示十分羡慕“社交牛逼症”患者,询问如何才能被传染上“社交牛逼症”?
我相信,人们肯定不是想体验在大庭广众下出丑整活的惊险刺激,而只是想在“社交牛逼症”的命题上,满足自己未偿的诉求。
他们往往说不清楚理想中的“社交牛逼症”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当代青年都特别爱看别人的“社交牛逼症”实录。
就像沉浸式体验了一把社交爽文,在将自己代入别人社交牛逼故事的同时获得短暂的解脱。
“艺术就是爆炸”,快感即是破坏。上瘾于他人破坏既定社交秩序的快感,就像聚集在互联网荧幕前集体观赏了一场盛大的“精神A片”。
可一个自称社恐的青年,就算看了100小时“社交牛逼症”的视频,他现实里的社交生活也不见得会变得更好,甚至会更糟。
“社交牛逼症”实际上就像一针安慰剂,它是可以安慰却无法治愈的,是那些诞生于赛博时代前夜的社交错觉。
摩西出埃及,双手分开了红海;我们入互联网,则被切割成了“社交牛逼症”和“社交恐惧症”。
光明日报“青年说”曾发起一项网络调查,97%的参与者表示存在回避甚至恐惧社交的现象,2532名网友中仅 69 人认为自己没有社交问题。
·《马男波杰克》
结合当前互联网上的群体表现来看,眼下“社恐”这个词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群体泛化和事实偏离。
现在,有些激进的年轻人将一切社交上的不作为解释成“社交恐惧症”,就如同他们把一切社交上的滥作为称为“社交牛逼症”。
但如果我们仔细观察,每个人都是复杂的,“社恐”和“社牛”都是对人某一瞬时状态的片面折叠。
有的人认为,自己是“社恐”还是“社牛”,取决于是否面临重大决策。
有的人对于特定人群就会变身“社牛”,比如小朋友,而回到成人群体中,则又觉得自己变成了“社恐”。
有的人在上家公司还是能裸奔的“社牛”,到了下一家公司就转成了“社恐”。
甚至,有的人是“社牛”还是“社恐”,居然分不同的社交软件,他们在朋友圈里就是谨小慎微的“社恐”,到了微博里就成了言出无忌的“社牛”。
我们可以发现,所谓的“社交牛逼症”和作为反义词的“社交恐惧症”,多数时候,无非是我们对周遭环境、条件变化所采取的反馈策略。
信息时代,全人类的文化成果极其丰富,人类在世界的信息体量面前显得更加渺小,对于个体来说更是。
信息加持的效率时代,理性上注定了讨厌一切无效率的事情。
我们需要社交,需要互帮互助,需要邻里社区,但在理性系统里,社交就是一种低效的信息交换。
就在智能手机时代之前,你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问路,首先要学会跟人打招呼,然后再问出一个不可以量化的结果,“向前一直走,再左转”。
从前你去吃饭,需要先与服务员甚至厨师建立某种短暂的社交关联,然后再得到一份无法量化的食物。
但现在,你要去的地方,你要获得的东西,都将以十分量化而具体的形式传达给你,“前方50米红绿灯左转”“骑手将于5分钟后送餐”……
甚至连交朋友这件事,你也可以在社交网站上筛选量化条件后,通过左滑右滑迅速实现匹配诉求。
这是对旧有熟人社交时代的全面瓦解。
很多时候,人们的“社恐”并非真正的社交无能,往往是没有必要。听起来残忍,但却是我们不得不接受并适应的现实状况。
人们所真正需要的“社牛”,是有能力掌控技术还无法解决的变量,而并非现在网络上所呈现的漠视变量。
“社交关系的本质是利益关系,人们一切社交的根本动机都围绕着内心的某种利益需求。”在踏入的赛博前夜的时代,这条定律将更加清晰。
·《喜剧之王》
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在《他人就是地狱》中说:“如果你把与他人的关系变糟糕,那么地狱就出现了。”
信息高效率的社会下,“社交牛逼症”就是另外一种卢德主义,他们用最荒诞的方式瓦解着人们习惯的手机时代。
这一次,“社交牛逼症”的小众狂欢,仿佛带来了一场大众社交的回光返照。
但“社交牛逼症”的讨论再怎么热烈,也只能算作世纪初的无聊消遣。
·你想社交牛逼一次,还是当一辈子的懦夫?
图一乐,爽完就算了。
如果你非要拿“社交牛逼症”当社交圣经,那我只能送你一句:
别太放肆,没什么用。